Parallel Paradox (4)
夕阳半悬在地平线上，昏黄的日光照耀下的，是一片浓重血腥味掺杂着硝烟味的尸海。一处山坡缺了一块，像被咬了一口的面包；陆地早已被轰打得凹凸不平，成型的树木更是所剩无几。就在这里，不知是哪些人的断肢或是肢体碎块散落在地上，与之相对的还有金属碎块，大大小小杂乱地堆在各处。这副任谁看了都无法轻易接受的惨状，就这么稀松平常地出现在八十六区。
在这片可怖的战场中，一架依然屹立着的蜘蛛形战机是唯一的“活物”。
在那之中，一个十六岁的黑发小姑娘正喘着粗气，迟疑了片刻确定不再有敌人，她的手从操纵杆上缓缓垂下，然后她整个人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了座椅上。
她无力地抬眼向舱外看去，突然想起队员开心地叫她“爱丽丝”，而眼前却只剩一片狼藉……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肮脏的八六终于都死了，就剩你一个怎么不快点去死啊？”
此刻与爱丽丝同步的指挥管制官大肆笑着，看来是全然不关心另一边的战队队员刚刚经历了什么。
“哎，我想想……不就跟看电影一样吗？”
爱丽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指挥管制官仍然在继续他的骇人听闻的发言：“就是没有画面，哈哈哈！不过看到你们也是污了我的眼睛，一群歪瓜裂枣！打不赢还要怪喊，呵，你们就这点本事？……”
在那个瞬间，给爱丽丝冲击最大的，不是全队阵亡的惨状，而是耳边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嘲笑声。那是她绝对、不可能忘记的记忆。
原来人可以毫无下限地释放恶意。
“好吵。”
她的声音沙哑到含糊不清——是因为长时间的战斗造成的声带麻痹。
管制官的笑声倏地如通讯断线一般沉寂。
那家伙可能没听清爱丽丝说了什么。无所谓，就算听不到，她现在的心情绝对能通过同步被感知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的愤恨可以强烈到让她想杀掉某个人。
“……你，你想怎么样，该不会想造反吧？”
“哪里，怎么会呢。”
第五战区第二战队Stiletto，是伊斯卡为战队长的战队。
现在，伊斯卡遇到了新的麻烦。
队员们自从听到死者的声音后，有些人觉得事不关己，这算好的；另一些人则变得面容憔悴、终日惊惶不安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战队的战力本来就不多，要是因为这种原因有所减损，那还得了。
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军团来袭，战队全体出动。
听伊斯卡指挥的队员不剩多少，大部分看到军团就恐惧地缩在原地一动不动。伊斯卡一边狼狈地大喊，一边灵活地躲避着军团的攻击，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
“不会有人觉得这些家伙是你们曾经的同伴吧？因为害死了他们，所以现在就无法下手了?别搞笑了，这只不过是一群机器，没有人格没有感情的机器。”
——就跟我们一样。但是伊斯卡现在不会说这句话。
“就算真的把军团当成什么故人，也没必要不敢动手吧？难不成第一次敢，第二次就不敢了?哈哈哈哈哈！记住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别敢做不敢当。”
伊斯卡话还没说完，便有队员冲上前来；此话一出，其余大部分队员也纷纷咬牙加入了战斗。
伊斯卡与爱丽丝、辛虽然不和，在战场上倒还算配合得好。由于自己的异能，辛随时都能听到军团的声音，而与辛同步的爱丽丝同样可以听到。爱丽丝就可以据此来指挥战队进行作战。伊斯卡清楚这一点，所以默许了爱丽丝这样做。
伊斯卡倒是很想一起同步试试，不过一是那声音太杂乱刺耳，二是立场上不允许他和辛太过接近。
“战队长！退后！”伊斯卡的耳边突然传来少年的呼喊。
虽然是辛的声音，但伊斯卡没有犹豫，瞬间就后退到了十米开外。但是，那架从天而降的战车型的机身显然超过了这个尺寸，它挥动着前肢向伊斯卡所乘的破坏神攻去。伊斯卡极力操纵着破坏神向后撤，然后险之又险地被划破了破坏神的机身，然后是伊斯卡的野战服和腹部表皮。
最终伊斯卡的破坏神报废，本人则受轻伤。
“你都在说些什么？”
“我说，辛他是不是故意拖延了提醒我的时间，所以我才会受伤！”
“你……”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反驳道：“辛才不是那种人，他不会那么做的。”
伊斯卡大笑一声，不轻不重道：“他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他跟我有过节。”
所以有理由这样怀疑。
“再说，辛这小子的异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要是说他没有，那谁分得清真假？”
言下之意就是辛的话根本不可信。
爱丽丝忍无可忍，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已不知什么时候与爱丽丝记忆中那个肆无忌惮嗤笑的混蛋无限重合。她一举冲到伊斯卡身前：“他可是帮了你救了你的命，你呢?一边欺压一边凌辱别人就这么有趣吗？那你又为什么杀了那些重伤不治的同胞，放着他们不管在一边看着不是更合你意？你作为战队长……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做跟把我们关起来的那些——那些白猪有什么区别？！”
伊斯卡直直看着爱丽丝，把几句十分离谱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没区别，但有效。因为我就是个最看重自己的命还弱的不行的人渣！因为太弱却还想活着，所以自尊、情感、期望——除了性命之外的一切都必须舍弃。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不惜出卖有相同遭遇的自己人。看看这群蠢货，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出手对付我选中的替罪羊，因为一起讨伐过“敌人”，所以变得格外要好团结了呢。呵，又蠢又弱的家伙本来也活不长，随便死掉还不如被我利用完再……”
伊斯卡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起来——竟是爱丽丝动手揍了伊斯卡一拳。
伊斯卡抹掉嘴角的血丝，心里直发毛。
就在那一刻，伊斯卡看到爱丽丝眼中一瞬间涌现出了——大量的杀意。
爱丽丝却没给伊斯卡时间细想，继续质问他：“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想的？听过那些哀叹、诅咒的话语，难道你还没意识到——正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没有生命的军团变得像野兽一样凶残？”
伊斯卡甩甩手，满不在乎道：“那又怎样？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改变。不单是我，你也别想把自己撇干净。让半大的孩子背负那种过于沉重的约定，为了自己的欲望将想法强加给别人，在这点上，你跟我是一丘之貉。”